星期五, 12月 25, 2009

铿锵紫罗兰 我的坐牢日记(3)

坐牢日记第三天



12月3日,三天三夜了,我们都渴望能变成一只小壁虎,爬出这牢笼。这里每天除了每天盼望中午出去吃饭放风的两个小时快点到来,就不再敢有任何的奢求了。

无数次看过墙上的钟之后,盼到了可以出去透气的时间。14副铁铐把我们两两锁住,我们又被那个印度的男狱警阿基带出牢房。我在警察局的院子里,意外地看到了我的外国朋友莫森,一个来自伊朗的小男生。他用焦虑的眼神看着我,我走在被关押的队伍中,甚至不能喊他的名字。我走到吃饭的那个小房间坐下,莫森也跟着进来做在我旁边的椅子上,他是来给我送饭的。他的高大和英俊吸引了很多女孩子的眼球,争着问我,“他是你的男朋友么?”我回答说;“不是,是我的朋友而已。”“那你介绍给我们认识啊。”女孩子们笑着说道。“好的,没问题。”我爽快地答应道。我对莫森说:“Say ‘hi’to my new friends. 跟我们的新朋友们打个招呼。”莫森腼腆地跟中国的其他女孩子们说:“hi. Nice to meet you. 嗨,见到你们很高兴。”这时圆肚皮警察巴拉对莫森说:“She is a liar. She is not a real student.”我一听火就上来了,我争论道:“Why?Do you have any proof to say I am a hooker except you caught me in a music box? 为什么?除了在练歌房抓到我,你们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是妓女么?My school office already gave you my proof letter. ”“Some Chinese girls using student visa come here. Then work in night clubs.一些中国女生使用学生签证来这里的夜里工作。”巴拉鄙视地说道。“OK,as you said, ‘some’, not all.好吧,正如你说的,“一些” 不是全部。”我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这么大的勇气敢和巴拉针锋相对。要知道巴拉可是这群警察中最凶恶的一个,我曾亲眼看到他用一根铁的椅子腿打一个印度男犯人,打到最后铁棍都断了,那个犯人哭着跪在地上求饶他都不给停手,太可怕了。

“I have been a policeman for 30 years. You want to challenge me? I can not trust you. 我当警察30年了。你居然想挑战我?我根本不相信你说的。”巴拉蛮横地对我说道。“Can you promise you never made any mistake in these 30 years? 你能保证这30年来你从来没有犯过任何错误么?”“Well,Can promise you are a real student?”巴拉反问我。“ Of course. I can.”我大声说道。“OK, you are. I will send you back to China to study. Don’t stay in our Malaysia. 好啊,你是真学生。我把你送回中国去学个够。别在我们马来西亚待着。”巴拉有点气急败坏,大声地冲我叫嚷。我想大概从来没有人跟他理论过,或如他自己所说,没人敢挑战他的权威。我也不过是个柔软的芊芊女子,我不是天生的强者,但是我不甘心被他无端羞辱,于是我拼死理论。我和他继续争吵着,莫森几次把我按到椅子上,示意我不要再争论,我的情绪有点失控,让他不要阻止我。最后巴拉对卡拉OK的负责人说,转告这个女孩,如果她再敢和我争就多关她几天。面对这种鸡蛋磕石头的局面,我也不得不努力说服自己冷静点。莫森看到我腿上的伤问我是怎么弄的,我回答说是他们打的。我看到了他埋下头擦眼泪。我对他说:“Don’t cry. You are a man. Even I am a woman, I never cry in the jail. 不许哭。你是一个男人。尽管我是个女人,我在牢里从来没哭过。”这时一直坐在我们后面的一个带着手铐的华人模样的男人对莫森说:“Hey, your friend can speak English very well.嘿,你朋友的英文讲得不错啊。”“Thank you.谢谢。”莫森礼貌地答道。这个男人告诉我们他是当地的华人,因为打架进来的,并给我们看了他肩膀上的刀伤。还说他在一家汽车租赁公司工作,让莫森留下他的电话,以后需要租车可以找他。马华大多是天生的生意人,无时不刻不想着自己的生意,也许他们觉得中东的人都较富有吧,身陷监牢还想着发展潜在客户,我不得不佩服他的专业精神。我递给了他一瓶水,其他女孩子帮他点上了一支烟,如今大家都是难兄难弟,彼此间都很客气。可是他比我们幸运,他是当地人,用不了多久,他的亲友就可以来保释他了,所以他一点都不紧张,事到如今还能潇洒地推销着自己的生意。

巴拉走过来,对莫森说:“You said give you 20 minutes. Now time is over. You should go, quickly.你刚才说了,让我给你20分钟,现在时间到了。你赶紧走。”“Can you give me another 5 minutes,Sir. 你能再给我5分钟么?长官。”莫森恳求道。“Ok. Just 5 minutes. 好吧,就5分钟。”巴拉没好气地说道。莫森对我说:“Geli,I told them you are my girlfriend. Geli(我的英文名字),我告诉他们你是我的女朋友。”我问道:“Why? Why you tell lie to them? 为什么你要对他们撒谎?”莫森回答说:“Because at first when they ask me what is the relation between you and that girl, I told them I am your friend. Then they refuse me to see you. They said that if only friend, there is no reason to allow you enter to meet her. So I have to say you are my girlfriend.因为起初当他们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我是你的朋友。然后他们不让我见你。他们说如果仅仅是朋友的话,没有理由让你见他。所以我只好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对他说:“OK. I see. 好的。我明白了。”我知道他们无非是想拿我们取乐而已。“They told me that you cheated me and you are a hooker. You are not a student. And they also asked me whether you collected money from me. I told them never, but nobody trusts me. They all laughed at me. 他们告诉我你欺骗了我,你是一个妓女。你不是个学生。他们还问我你是不是跟我要过钱,我告诉他们从来没有过,但是没有人信我。他们都嘲笑我。”莫森无辜地说道。“So, did you argue with them?那你和他们争论了么?”我笑着问道。“No. Unnecessary at all. I know who you are. I know you are a good student. Even I give your article to my teachers who are from native English countries to modify, they all say it is really good and seldom found mistake. I usually found you are online at midnight just stay up to write thesis. I see your beautiful paintings and I know you can write classical poems, and I also wait for the publication of your poetry in this month although I can not understand. If every hooker can like this, we should salute to them. 没有。根本就没必要争。我知道你是谁。我知道你是个好学生。甚至我把你写的英语文章拿给我的那些来自英语国家的老师去修改,他们都说确实写的不错,很少有错误。我经常看到你在深夜还在线,为了熬夜写论文。我看过你画的美丽的图画,而且我知道你可以写传统诗歌,我也同样期待这你这个月就要出版的诗集,尽管我根本读不懂。如果所有的妓女都是这样的,我们应该向他们致敬。”莫森回答道。“Well,tomorrow you don’t need to come here to see me again?好吧,明天你不要过来看了。”我告诫他。“Why?为什么?”莫森不解地问道。“For money. 为了钱。”我很直白地告诉他理由。因为我很清楚,他每次来无非是来给这里增加收入的,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总发生。“No, I am worried. I try to discuss with them , if they allow me to see you everyday, I will pay 300 US dollars everyday. 不行,我不放心。我试着和们商量,如果他们允许我每天都能来看你,我愿意每天支付300美元。”莫森说道。我急了,说道:“ Don’t be stupid, unless you want me to stay there forever. Try to think, if were them, everyday can charge 300 dollars, would you let me go as soon as possible? 别干傻事,除非你想让他们永远把我关在这里试想一下,如果你是他们,每天有300美元收,你还能让我早点出去么?”尽管我内心还是非常感激和感动的,但是我不想让莫森做傻事,也不想让他纵容他们的受贿行为。巴拉告诉莫森时间到了,赶他离开。我提醒莫森下次来看我的时候记得带点感冒药过来,因为我发现那个苏州的女孩子,昨晚总是咳嗽,而且声音也很沙哑,我知道监狱里是不会有人为她提供药的,除非她命在旦夕。莫森说,今晚会为向真主安拉祷告,希望我早日离开这个地狱。我告诉他,安拉是你们穆斯林的神,不会保佑我的。

不久,狱警阿基带我们四个女生去厕所,这个厕所是警员用的,是整个监狱唯一一个有门的厕所,所以,一般我们会尽量等到去这个厕所,才敢放心地用。我和另外一个女孩被锁在一起坐在厕所门口的一个小屋里等着前面两个先去。阿基站在门口对我说:“ I am so tired.我很累。”我笑着问他:“Why?What did you do last night?为什么啊?你昨晚干嘛了?”他说:“I went to night club, drinking and dancing.我去俱乐部喝酒,跳舞。”“You see, how unfair it is. You can go night club at random, but if we go, the police will arrest us. 你看,多么不公平啊。你们可以随便去俱乐部,但是如果我们去,警察就会抓我们。”我抱怨道。阿基笑笑,说:“Different.不一样的。”阿基对我们一般都很友善,对我们说话一般比较客气,不会喝斥我们,不像其他一些警察对我们吆五喝六,好像我们都是罪大恶极之人。“How to say ‘sit down’ in Chinese?‘坐下’用中文怎么讲?”阿基问我。我感到很吃惊,这个印度人居然要学中文。因为整个警局也找不到一个会说中文的,我很乐意教他,说道:“Zuo xia。坐下。”他很容易就记住了。接着我又问他:“Why you want to learn Chinese?为什么你要学中文呢?”他说:“Because I like it. I have many Chinese friends.因为我喜欢啊。 我有许多中国朋友。”“Amazing. 真让人吃惊啊。”我还真是觉得有些吃惊,因为其实在大马,一般是相同种族的人做朋友。比如我们学校,马来人很少和其他种族的人交流。印度同学也多半之和印度人同学在一起。这个表面上看似融洽的多种族国家,其实并不融洽,不同种族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且积怨颇深。

“If you teach me everyday, step by step, I can learn very fast.如果你们每天教我一点点,我就会学得很快。”阿基笑着说。“My God! We don’t want to live here forever. So you’d better find other teacher. But if you really like Chinese, when my book published, I can send you one.天啊。我们可不想一直住在这里。所以你最好还是找别的老师吧。不过,你要真的喜欢中文,以后我出书了送你一本。” 我说道。“What did you write? ”阿基问道。“Normally, I only write poems. But now Malaysia gives me such special experience, maybe I can write something different. 通常情况下,我只写诗歌,但是现在马来西亚给了我如此特别的经历,也许我可以写点不一样的东西。”我回答说。阿基听了之后,说:“Yes. You can write a new book called my days in the prison,and you also can see different people here, good police and bad police.是啊。你可以写一本写书叫做‘我的牢狱生活’,而且你还可以看到这里不同的人,好的警察,坏的警察。”我对他说:“Thank you. Good selling-point.谢谢。不错的卖点。”我佯装轻松,其实心里无比酸楚。我宁愿一辈子去写我那曲高和寡的古诗词,也不要为了一部卖座的书到牢里来体验生活。在牢里,我们已经丧失了人的所有尊严,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时阿基指着里面的房间说道:“Look. Police women are smoking.看。女警在抽烟。”我们顺着他手指地方向,看到两个包头巾的马来女警在吸烟。有一个带牙套的看上去很年轻的女警还调皮地问我们要不要吸烟。阿基说的对,哪里都有好人,都有坏人。善恶美丑无时无刻不在共生,我们的世界正依循这套法则而自我平衡着。

我刚刚帮海南女孩重新写好了英文句子,就又到我们回笼的时间了。她又小心地藏好了纸,准备冒险把它带回牢里看。晚上大家正在传看我的“第二版教材”,突然铁门再次打开,送进来两个尼日利亚的妇女,一个长发,头上缠着黑色的头巾,看上去40多岁;另外一个头发很短,染成了黄色,大概20几岁。她们被送到了发辫女孩的那间牢房。这样发辫女孩就不用那么孤独了,因为拉尔走之后,她的牢房被关了几个新抓进来的泰国女孩,和她沟通都很吃力,至少现在她多了两个可以闲聊几句的狱友了。

和我在同一个包间被抓的女孩子(名叫美琪)走过来问我:“你的那个伊朗朋友有没有告诉你他今天被打的事情?”我感到很诧异,说:“没有啊。”美琪接着说道:“今天我男友来看我,跟我说看到那个伊朗小男生被几个警察推搡,原因是他看到穿着囚衣,带着手铐被押出来,于是和那些人理论,说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警察们自然急了,给他点颜色看看。”我咬着嘴唇说道:“他根本没跟我提过这件事。”我不可以哭,我不能打破我们一起被抓的这28个女孩子从来就没有人在牢里哭过的惯例,不管是强迫,还是假装,我必须表现出我的坚强。某些被捕的女孩子们跟我说,曾经和马来妹一起被抓进来过,每个马来妹都哭爹喊娘,怕得要死,凭什么说我们中国人是天生的贱民,事实证明本地人也并不见得都高贵。

莫森只不过是个刚满18岁的少年,哪里懂得处理这么复杂的情况,年轻气盛,傻乎乎地替我鸣不平,结果还要被我连累,我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美琪又说道:“其实我们这里,最冤枉的就是你了。你的那个马华朋友没站出来帮你么?”听到有人提起这件事,我就像被打了闷棍一样。我苦笑着说道:“别提这个家伙了,马华大多胆小怕事,出了这种事自然选择明哲保身,怎么会帮我呢?”想想我当初最后一个短信发给他,让他“救我!”,真的是很傻很天真啊。这个我一直叫做“叔叔”的人,在关键时刻舍我而去,让我自生自灭。亏我曾经那么尊敬他,用我的电脑知识帮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去中国来不及换人民币,我毫不犹豫地借给他。而他,却陷我于不义,明知道那是个有小姐的KTV还让我去。出了事之后到如今,都没来看过我一眼,是觉得亏心么?大家听到我的遭遇,都很愤慨,都骂这个马华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是现在就是唾弃死他也于事无补,我的清白已失,自由已失。

半夜,“黑头巾”突然大哭起来,声音如雷贯耳。好不容易今天没有了那个婴儿的哭声,因为她被转到了别处,现在又有更大的哭声来袭。她一边哭一边喊着:“My baby is just two years old. You arrest me, but leave my baby in my home alone, nobody looks after her. My baby is dying. I want to see your official, and I will give him my address, you must send somebody to notice my friend go and look after my baby or bring her to here, I will look after her by myself.我的孩子刚刚两岁。你们逮捕了我,不是我的孩子还独自在家无人照顾。我的孩子就快要死了。我要见你们的长官,给他我的地址,你们一定要派人通知我的朋友去照顾我的孩子或者把她带到这里来,我亲自照顾她。”这位绝望的母亲哭到声嘶力竭也没有人去帮她通传一下,我的心也快要被她哭碎了。真主安拉啊,虽然我不是你的信徒,但是如果你真的存在,请你保佑无辜的婴儿不要死于非命,无论母亲犯了多大的罪责,请你不要迁怒于她的孩子,求求你了!



(未完待续)
摘取http://blog.sina.com.cn/shuyuc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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